林徽因的《那一晚》表達出怎樣的感情
一、詩人徐志摩飛機意外逝世于1931年11月19日深秋,那一天,詩人林徽因正好有一個公開的英文演講,題目是關(guān)于中國古建筑物的,地點在北平的協(xié)和小禮堂,而對象是當時在北平的外交使節(jié)團。
這個演講,林徽因已經(jīng)準備好用徐志摩的一首詩來開場,這首詩便是《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
正因為這樣,所以林徽因也特別邀請了徐志摩參加這場演講會,而徐志摩也答應(yīng)了。
當時的徐志摩為了應(yīng)付陸小曼的過度揮霍,正在三所大學任教,南南北北地奔跑于上海、南京與北平三地。
不幸地,他在那一天清晨搭乘自南京起飛的免費郵政飛機趕赴北平,因為經(jīng)過山東濟南遇大雨濃霧撞山失事,機毀人亡。
同年的12月7日,林徽因發(fā)表了《悼志摩》一文,哀悼這位早逝的詩人。
第二年,也就是1932年的11月19日,林徽因以及徐志摩的摯友、學生等聚會紀念徐志摩。
到了1933年11月18日,林徽因發(fā)表了《秋天,這秋天》(11月中旬寫),這首詩,我們可以從林徽因寄給沈從文先生的信得知,它是用來悼念徐志摩逝世兩周年的,信上說:“初二回來便忙亂成一堆,莫明其所以然。
文章寫不好,發(fā)脾氣時還要謳出韻文。
十一月的日子我最消化不了,聽聽風知道楓葉又凋零不堪只想哭。
昨天哭出的幾行,勉強叫它詩日后呈正。
”1935年11月19日林徽因在《紀念志摩去世四周年》一文除了特別提到她在1933年11月中旬寫的這首《秋天,這秋天》其中最讓人神傷的“信仰只一細炷香,\\\/那點子亮經(jīng)不起西風\\\/沙沙的隔著梧桐樹吹
”詩句外,還特別提到連續(xù)這四年來的十一月是怎樣度過這秋風秋雨愁煞人的悲傷日子,其中最讓人讀來深深神傷的恐怕是1934年11月19日那個秋天晚上,她坐火車從浙南返滬,途經(jīng)徐志摩的家鄉(xiāng)硤石火車站,火車停在站臺的那一段文字。
秋天竟一直纏繞著她
事實上,徐志摩逝世對她造成的悲痛,在她后期的詩作所表現(xiàn)出來的悲傷情懷可說更甚于中期的詩作。
漸漸地,在詩人林徽因的心中,徐志摩竟完全等同于“秋天”
1947年林徽因所寫的《給秋天》一詩可說把她內(nèi)心的絕望、悲傷、內(nèi)疚、自責與后悔更充分地表露而無所遺。
《秋天,這秋天》一詩寫于1933年,是詩人林徽因的詩歌由前期轉(zhuǎn)向中期的一個分界線。
1937年7月倭寇入侵中國,詩人林徽因被迫離開當時的北平,因為播遷西南快十年,她的詩歌風格又開始轉(zhuǎn)變,1947年的《給秋天》便是她后期詩作中的代表作之一。
同是詠嘆“秋天”,同是深深地思念著徐志摩,但風格回異,所呈現(xiàn)的內(nèi)心世界也截然不同。
二、 1819年9月21日,英國浪漫派詩人濟慈給他的朋友約翰?雷諾斯(John Hamilton Reynolds)寫了一封信,信上說: “現(xiàn)在這季節(jié)多美呀
– 空氣多好
有一種適度的料峭。
真的,不開玩笑,爽朗的天氣 – 戴安娜般的天空 - 我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喜歡斷梗殘株的田野 –是的,它真的比春天那種冷冷的綠色好多了。
不知怎的,殘株斷梗的平疇看起來讓人有溫暖感,就像有些繪畫看起來讓人有溫暖感一樣 -在星期天早晨我散步時,這,深深觸動了我,于是我寫了一首詩。
” 這首詩就是濟慈寫于1819年9月19日星期天的《給秋天》(To Autumn)。
《給秋天》是一首“頌”體(Ode)詩,它除了是濟慈頌體詩中最精致、最美好的一首詩之外,也可以說是英文詩歌里短詩中接近完美的一首詩。
(耶魯文學教授Harold Bloom 的評語。
“one of the subtlest and most beautiful of all Keats's odes, and as close to perfect as any shorter poem in the English Language.”)美國詩人Allen Tate除了贊成這首詩是“最接近完美的詩作”外,他還說:“讓人無法贊一詞
”(“is a very nearly perfect piece of style.”“it has little to say.”)所謂的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而讓人窮于贊嘆的純粹詩歌。
這首詩,從客觀的秋景、到秋收、及秋聲,呈現(xiàn)在人面前的是一幅幅的客觀實景,具體而真實,美麗而溫馨,詩人本身的主觀情思似乎已可完全被遺忘。
事實上是,詩人本身的情懷詩思正深深地隱藏在步步的客觀景致之描寫中
這種不把自己的主觀思維判斷與情思感想直接地加進到當前的客觀景象中的詩歌,正是所謂的純粹詩歌。
濟慈美妙的《給秋天》分別深深地影響了二十世紀初的兩位詩人,美國的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與中國的林徽因。
1915年11月秋天,史蒂文斯在《詩刊》雜志上發(fā)表了《星期天早晨》(Sunday Morning)一詩,首度質(zhì)疑了濟慈的過度樂觀,當前讓人迷醉的秋景、秋收與秋聲并不是永恒的,它同時也指向黑夜與死亡。
Why should she give her bounty to the dead? \\\/What is divinity if it can come \\\/Only in silent shadows and in dreams?詩中的中年女主人為什么不再享受外界美好的事物而為死亡的陰影所逐
在《星期天早晨》一詩的第二節(jié)一開始就提出上面兩句質(zhì)疑:“為什么她要把從感官得來的愉悅舍棄給死亡呢
”“如果神只能以靜靜的陰影或夢的方式而來,還有什么神圣性可言
”意思清楚不過,宗教對人死后的許諾,如天堂、盛宴等,對活著的人言,豈不是空洞、抽象,而不具任何實質(zhì)的意義
從自然的進程去看秋天,黑夜與死亡不正是秋天的必然終結(jié)
史蒂文斯在他的好幾首不同的詩作中不斷地回應(yīng)濟慈這首《給秋天》,當前美侖美奐的無邊秋色秋景,最終似乎不過就是為了指向黑夜與死亡罷了
無獨有偶,中國詩人林徽因,在她前期詩作《秋天,這秋天》、中期詩作《紅葉里的信念》與后期詩作《給秋天》,分別回應(yīng)了濟慈這首名詩《給秋天》,并且有自己的深層解讀。
《紅葉里的信念》是這三首秋詩里最好的一首,除了是詩人林徽因的長詩里最好的一首之外,它同時也是現(xiàn)代詩歌中最好的一首秋詩之一,我準備日后撰寫專文介紹,這一篇文章主要集中論述《秋天,這秋天》與《給秋天》這兩首詩。
《秋天,這秋天》一詩最值得注意的是,林徽因也效仿濟慈一樣,把“秋天”擬人化(personify),但是,濟慈讓“秋天”變成了“你”(thou),而林徽因讓“秋天”變成了“他”。
林徽因在這首詩中的“你”卻是專指詩人徐志摩,而詩中的“我”就是詩人自己。
先明白這一要點就能明白全詩要義,也能明白為什么“秋天”的“他”與“徐志摩”的“你”,到了1947年《給秋天》一詩“他”和“你”合二為一,“秋天”就與“徐志摩”完全等同
“秋天”、“徐志摩”和“我”這個三角形是他們悲傷的故事,這個悲傷的故事開始于1920年11月19日倫敦的深秋,而終結(jié)于1931年11月19日濟南開山的另一個深秋
《秋天,這秋天》全詩分成一短一長的兩節(jié)(stanza)去展開。
詩的第一節(jié)是短的一節(jié),記述徐志摩在1920年11月19日這個美麗的深秋在倫敦與林徽因邂逅,由相識、相戀變成了不能自已地、狂放地將滿腔的熱情透過詩歌唱出來,“這時候心得像歌曲,\\\/由山泉的水光里閃動,\\\/浮出珠沫,濺開\\\/山石的喉嗓唱。
”這一點,我們可以對照徐志摩本人的話獲得證明,他在散文《自剖》里說:“原先我在人前自覺竟是一注的流泉,在在有飛沫,在在有閃光。
”而徐志摩在《猛虎集序》中說:“我們都是受支配的善良的生靈,哪件事我們作得了主
整十年前我吹著了一陣奇異的風,也許照著了什么奇異的月色,從此起我的思想就傾向于分行的抒寫。
”究竟吹的是什么樣的風
照的是什么樣的月色
秋風嗎
黃月嗎
林徽因在1936年秋天寫的《山中》一詩上說:“當時黃月下共坐天真的青年人情話,相信\\\/那三兩句長短,星子般仍掛秋風里不變。
”(注一)我們要問:為什么這奇異的風一吹、奇異的月色一照之后,會讓一個原先父親希望他日后進入金融界、自己卻想成為中國的Hamilton的二十四歲青年人,一下子竟變成了一個分行抒寫自己思想和感情的詩人
為什么
北宋大詞人歐陽永叔在他的《玉樓春》一詞中說:“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guān)風與月。
”確然無疑地,假如歐陽修不是因為深深地愛著對方,那么,離愁別恨也只不過就是人生的無可奈何的一種日?,F(xiàn)象罷了。
正因為深愛著對方,當前的離別便造成了內(nèi)心無法祛除的悲痛,這又跟風月有什么關(guān)系
歐陽修生命里永恒的悲痛既然跟風月毫不相干,那么,徐志摩會成為詩人、甚至后來林徽因也成為詩人,難道跟秋風、黃月就有關(guān)系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他們之所以成為詩人,不正是因為當初1921年他們在劍橋時深陷情網(wǎng)與在拜倫潭前指水為誓嗎
(注二)《山中》一詩里的那像“星子般仍掛在秋風里不變”的“那三兩句長短”的話不就是明證嗎
我們要問,“那三兩句長短”的話是什么
除了是“我愛你,愛你。
– I love you, love you.”(他們常常用英文交談
)之外,還可能是什么
林徽因在1933年歲末所寫的《憶》一詩早已透露了這一點,她說:“是你在笑,仰臉望\\\/多少勇敢話那天,你我全說了, -像張風箏\\\/向藍穹,憑一線力量。
”可見那些“勇敢話”不是一個人在獨白,而是兩情相悅的年青人的情話
他們的初戀,首先讓徐志摩變成了另一個人,他把他的“滿腔的熱情”,全化為“分行”的詩句,狂放而繽紛,甚至顯發(fā)為如同向著不同方向亂沖的山洪似的。
然而林徽因在《秋天,這秋天》里卻說:“秋天懂得,\\\/秋天懂得那狂放, -\\\/秋天愛的是那不經(jīng)意\\\/不經(jīng)意的凌亂
”《猛虎集序》上說:“只有一個時期我的詩情真有些像是山洪暴發(fā),不分方向的亂沖。
那就是我最早寫詩那半年,生命受了一種偉大力量的震撼,什么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指顧間散作繽紛的花雨。
我那時是絕無依傍,也不知顧慮,心頭有什么郁積,就付托腕底胡亂給爬梳了去,救命似的迫切,哪還顧得了什么美丑
”徐志摩上面的這幾句話,正是林徽因《秋天,這秋天》一詩第一節(jié)的最后幾行詩句之所本
然而我們要問,為什么林徽因卻說“秋天懂得……”、“秋天愛……”呢
那不是她自己懂得,她自己愛嗎
當你十六、七歲時,一直不停地收到你所愛的人寫給你的“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化出的詩行,你會有什么反應(yīng)
你當然理解他奔放的感情、當然愛聽、愛讀,哪怕它們是多么不成熟的、不經(jīng)意凌亂的詩作
那么不就是林徽因本人懂得和愛嗎
又干秋天底事
林徽因在1936年2月26日寫給沈從文先生的信上說:“我方才所說到極端的愉快,靈質(zhì)的、透明的、美麗的快樂,不知道你有否同一樣感覺。
我的確有過,我不忘卻我的幸福。
我認為最愉快的事都是一閃亮的,在一段較短的時間內(nèi)迸出神奇的 -如同兩個人透澈的了解:一句話打到你心里,使得你理智感情全覺得一萬萬分滿足;如同相愛:在一個時候里,你同你自身以外另一個人互相以彼此存在為極端的幸福;如同戀愛,在那時那刻,眼所見,耳所聞,心所觸,無所不是美麗,情感如詩歌自然的流動,如花香那樣不知其所以。
這些種種,便都是一生中不可多得的瑰寶。
世界上沒有多少人有那機會,且沒有多少人有那種天賦的敏感和柔情來嘗味那經(jīng)驗,所以就有那種機會也無用。
”人與人的相遇、相識以至相戀,終極發(fā)展至這種靈質(zhì)的無間相契,以至于達到了一種詩化生活一類的理想境界,試想想,這還存在著你我之區(qū)分
不止你與我相即相入,甚至連秋天也融化進了那無人我的純情世界之中
這樣一來,在1921年,本來是林徽因自己懂得、自己愛,而說成秋天懂得、秋天愛,豈不就成了不證自明的道理
(注三)三、躬嘗了自由戀愛的初戀甜美,親灸了劍橋人文的啟蒙熏陶,體驗了英國浪漫派詩歌的熱情奔放,于是,徐志摩便脫胎換骨似地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他樹立起了一種對詩化生活的理想之追求,他迷戀于對純粹美感的終極向往,并且他為他的生命確立了一個“單純信仰”,這個單純信仰就是英國浪漫派開山祖華茲華斯在《遠游》一詩所說的:“We live by Admiration, Hope and Love.”(“我們靠著活命的是:敬仰、希望和愛情。
”)與科爾律治在《文學傳記》中所說的“poetic faith”(“詩意的信仰“)(注四)。
徐志摩在他的散文《秋》里提到過,但次序則顛倒了,他說:“我們靠著維持我們生命的不僅是面包,不僅是飯,我們靠著活命的用一個詩人的話,是情愛、敬仰心、希望(We live by love,admiration and hope.),這話又包涵一個條件,就是說世界的人類是能承受我們的愛,值得我們的敬仰,容許我們希望的。
”而林徽因在《激昂》表白得更為明確,詩上說:“獻出我最熱的一滴眼淚,\\\/我的信仰,至誠,和愛的力量,\\\/永遠膜拜,\\\/膜拜在你美的面前
”對徐志摩所說的“單純信仰”有了一個扼要的了解之后,我們便能明白,林徽因的《秋天,這秋天》一詩的第二長節(jié),主要在闡述徐志摩在現(xiàn)實生活與感情生活跟他的“單純信仰”所產(chǎn)生的巨大落差。
初戀是甜蜜的,然而隱藏在這甜蜜的背后卻是痛苦和悲哀
1921年年底林徽因由英國返國之后的感情上的轉(zhuǎn)變,導(dǎo)致人還在劍橋?qū)W習的徐志摩于1921年至1922年這一整年,既活在愉快歡欣中,也同時真切地感受到人生的痛苦與悲哀。
他后來在他的散文《我所知道的康橋》一文中追述說:“我這一輩子就只那一春,說也真可憐,算是不曾虛度。
就只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
(雖則碰巧那也是我最感受人生痛苦的時期)。
”這種痛苦與悲哀到了1923年徐志摩的日記《西湖記》里更為明確,而到了1924年林徽因選擇了與梁思成一起赴美升學便等于為他們那一段初戀愛情故事畫上了句號,輾轉(zhuǎn)發(fā)展到1928年林徽因與梁思成在加拿大結(jié)婚,徐志摩的感情世界便完全崩潰,1928年徐志摩的《我不知道風是在那一個方向吹》中的“我是在夢中,\\\/在夢的悲哀里心碎
”正是這種痛苦與悲哀的真實寫照
然而林徽因的《秋天,這秋天》里卻說,“秋天”他撐著夢也似的喜筵,并不單為徐志摩的“歡欣”,“秋天”他還把雙手一撒開,便魔術(shù)似的讓滿掬著珠玉串成的項鏈 –瓔珞,像花雨般展現(xiàn)出那不能用理性去捕捉的幻變,這繽紛的背后,便是通向痛苦悲哀,并且也指向“夜”與“死亡”,徐志摩在他的最后一首長詩《愛的靈感》上說:“有時候\\\/我自己也覺得真奇怪,\\\/心窩里的牢結(jié)是誰給\\\/打上的
為什么打不開
\\\/那一天我初次望到你,\\\/你閃亮得如同一顆星,”《愛的靈感》一詩上又說:“那天愛的結(jié)打上我的\\\/心頭,我就望見死,那個\\\/美麗的永恒的世界;”所以,林徽因說:“還為的是那不定的\\\/悲哀,歸根兒蒂結(jié)住\\\/在這人生的中心
”這難道不是造物之神奇
誰讓徐志摩的心窩打上牢牢的結(jié)
這個結(jié)為什么再也無法打開
徐志摩在《猛虎集序》上說:“一份深刻的憂郁占定了我;這憂郁,我信,竟于漸漸的潛化了我的氣質(zhì)。
”這正是林徽因在《秋天,這秋天》中說的“還為的是那不定的\\\/悲哀,歸根兒蒂結(jié)住\\\/在這人生的中心
”正由于這悲哀在1921年早已種下,1931年深秋,起自西窗外沿的一陣秋風,已在昨夜吹起,蕭蕭拂向梧桐樹發(fā)出陣陣凄然的哭泣聲,可是,當事的兩個人,竟沒有一個警覺
徐志摩在寫他的散文《自剖》時曾表達出他對自己的“單純信仰”產(chǎn)生非常嚴重的疑惑,甚至認為那只是自己欺騙自己的“虛幻”罷了。
他說:“因為個人最大的悲劇是設(shè)想一個虛無的境界來欺騙自己;騙不到底的時候你就得忍受幻滅的莫大苦痛。
與其那樣,還不如及早認清自己的深淺,不要把不必要的負擔,放上支撐不住的肩背,壓壞自己還難免旁人笑話
”在《猛虎集序》里更進一步明言“一個曾經(jīng)有單純信仰的流入懷疑的頹廢”。
對自己的人生信念產(chǎn)生懷疑以至于頹廢,那豈不就是等于放棄
他在《自剖》一文中的最后說:“朋友,不要迷了,定下心來享你現(xiàn)成的福分吧
思想不是你的分,文藝創(chuàng)作不是你的分,獨立的事業(yè)更不是你的分
天生扛了重擔來的那也沒法想(那一個天才不是活受罪
)你是原來輕松的,這是多可羨慕,多可賀喜的一個發(fā)現(xiàn)
算了吧,朋友
”徐志摩的灰心失望的根源事實上是來自林徽因的感情轉(zhuǎn)變,一直到了1928年12月在北平重逢林徽因而有所改變,1930年秋,徐志摩把當時在東北感染肺結(jié)核病的林徽因接回北平養(yǎng)病后,他又重新點燃起當年在康橋時對林徽因的愛情的火炬(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個重要動源之一
),然而,林徽因當時剛生下長女,生活感情都處在人生高度的順境中,她是不可能再接受徐志摩感情的,只是在詩歌中跟徐志摩惟仿惟佛、高來高去地“神交”而已(可參讀林徽因1931年最初九首詩
)其中以《那一晚》說得最明確,她說:“那一天我要跨上帶羽翼的箭,\\\/望著你花園里射一個滿弦。
\\\/那一天你要聽到鳥般的歌唱,\\\/那便是我靜候著你的贊賞。
\\\/那一天你要看到凌亂的花影,\\\/那便是我私闖入當年的邊境
”意思明確不過,當年他們在拜倫潭前的盟約的兩點:一、創(chuàng)作浪漫派詩歌。
二、落實愛情婚約。
林徽因能做得到的只可能是前者,并且她寫出來的詩歌(“歌唱”與“花”都是指詩歌創(chuàng)作言),希望能獲得徐志摩的“贊賞”,但是,感情方面,最遠我則只能“私闖入當年的邊境”
1932年農(nóng)歷年年初一,林徽因給胡適之先生的信信末便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信上說:“這幾天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著,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
事實上太不可能。
也許那就是我不夠愛他的緣故,也就是我愛我現(xiàn)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確證。
志摩也承認過這話。
”然而徐志摩并不死心,他認為能回到1921年那時的純情,《秋天,這秋天》一詩從“起始你懷疑著”一直到“造物更是摧毀的工匠”便是講述徐志摩本人的“認為”仍有可為,他期待的是“只要一夜的風,一夜的幻變”,那么,歷史將會改寫
但是,在林徽因這方面來說卻是:“冷霧迷住我的兩眼”,她不會也不能再往前多闖一步,那么,“在這樣深秋里,\\\/你又同誰爭
”1931年11月19日清晨,那“摧毀的工匠”的更高存有 –“造物”,便宣告了“殘酷的現(xiàn)實”,沒有任何的疑問,這就是荒誕的現(xiàn)實,這就是人生不可信的虛幻
是誰導(dǎo)致了這“流血的哀惶”
為什么她的雙眼會被冷霧迷住
林徽因最好的一首“秋詩”《紅葉里的信念》如此寫:“夜夜\\\/風像利刃削過大土壤,\\\/天亮時沉默焦灼的唇,\\\/忍耐的仍向天藍,呼喚\\\/瓜果風霜中完成,呈光彩,\\\/自己山頭流血,變墳臺
”這首詩,每次我讀到這里時,竟無法控制自己的淚水
也特別想到1930年12月25日徐志摩長詩《愛的靈感》里的詩句:“那天愛的結(jié)打上我的\\\/心頭,我就望見死,那個\\\/美麗的永恒的世界”。
1819年9月19日濟慈在《給秋天》一詩所呈現(xiàn)的美好秋景、秋收、秋聲,到了1933年深秋林徽因在她的《秋天,這秋天》卻變成了一首悼亡挽歌。
雖然,“秋天的驕傲是果實”,但是,對林徽因來說,秋天不也帶來冬日長長的黑夜,并且也指向死亡
得不到林徽因感情上的充分肯認,徐志摩那像“一細炷香”那般“點子亮”的單純“信仰”又如何經(jīng)得起“西風沙沙的隔著梧桐樹吹”
導(dǎo)致徐志摩很快地結(jié)束了他那短短三十五歲的人生的豈不正是他不能忘情于1921年在康橋的初戀
在如詩如畫的康橋,“那同聽過的鳥啼,\\\/同看過的花好,”是不是正因為徐志摩“忘不掉”,才種下了1931年深秋的濟南開山山上機毀人亡的悲傷
為什么“信仰”不在“過往的中間安睡”
李義山在他的《和韓錄事送宮人入道》詩上說:“當時若愛韓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
”我們要問,為什么生命中美好的事物總是那么的短暫
為什么相識、相戀、心靈又如此相契,竟又會交臂而失之
難道這竟只是造物之弄人
林徽因?qū)戇@首詩時,徐志摩已去世整整兩年,究竟是徐志摩忘不掉“那同聽過的鳥啼”和“同看過的花好”還是另有其人
明確無疑地,林徽因本人也一樣不能忘記,才會發(fā)而為詩
假如他們從沒發(fā)生過什么初戀的愛情故事,那么,那同聽過的鳥啼、同看過的花好,也只不過整整相隔十二年前的一樁往事罷了(1921年
)又何以會忘不掉
生命的悲哀不正是活著在一種內(nèi)疚、自責、后悔與絕望之中
秋天的驕傲是收獲春來所開的花所結(jié)成的果實,受到生命的煎熬的徐志摩,他除了點燃自己去照亮別人之外,他還能做什么
自由戀愛的初戀愛情甜美與悲傷,是一種對生命本身的巨大震撼,這全在指顧之間化在他繽紛的詩行中。
然而,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就像泉水枯涸了似的,他要寫出八行十二行的詩句竟是無比的艱難
這就是徐志摩在《猛虎集序》上說的“世界上再沒有比寫詩更慘的事;不但慘,而且寒愴。
”林徽因在《秋天,這秋天》一詩里說的:“秋天的驕傲是果實,\\\/不是萌芽,——生命不容你\\\/不獻出你積累的馨芳;\\\/交出受過光熱的每一層顏色;\\\/點點瀝盡你最難堪的酸愴。
”依照林徽因這里對徐志摩的詩人生命的描述,在主觀方面言,徐志摩除了“生命受了一種偉大力量的震撼”,需要通過詩的語言表達出來之外,客觀方面言,徐志摩對于五四新文學運動的文學創(chuàng)作深具時代使命的自覺承擔。
盡管說是“寒愴”或“酸愴”,他真的做到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那般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正因為他全力的投入,才會在當時一本詩集接著一本詩集的印出。
并且,他也影響到他的朋友們和學生們加入這個在當時還在草創(chuàng)階段的新文學運動,可惜的是,他竟在英年辭世
似乎應(yīng)驗了他在《猛虎集序》里的最后的一段話,他說:“我再沒有別的話說,我只要你們記得有一種天教歌唱的鳥不到嘔血不住口,它的歌里有它獨自知道的別一個世界的愉快,也有它獨自知道的悲哀與傷痛的鮮明;詩人也是一種癡鳥,他把他的柔軟的心窩緊抵著薔薇的花刺,口里不住的唱著星月的光輝與人類的希望非到他的心血滴出來把白花染成大紅他不住口。
他的痛苦與快樂是渾成的一片。
”似乎也應(yīng)驗了《愛的靈感》上說的:“那天愛的結(jié)打上我的心頭,我就望見死。
”徐志摩在《猛虎集序》里說:“我們都是受支配的善良的生靈,哪件事我們作得了主
”難道作為受支配的善良的生靈便只能被動地接受更高的存有 – 造物 –給我們定下的結(jié)論
是不是哭泣、呼喚、甚至祈禱都將是枉然
難道我們只能默默地在靜里低下那已疲乏不堪的頭,來承受這摧毀的工匠之最后宣判而不能反抗
是不是在落葉的秋天里,蕭蕭的西風僅僅只是詩人自己為自己奏起的挽歌
是不是它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變奏而它的主旋律只有黑夜與死亡這兩者之交替
林徽因在《秋天,這秋天》一詩的結(jié)尾處如此寫:“這時候,\\\/切不用哭泣;或是呼喚;\\\/更用不著閉上眼祈禱; \\\/(向著將來的將來空等盼);\\\/只要低低的,在靜里,低下去 \\\/已困倦的頭來承受,——承受 \\\/這葉落了的秋天聽風扯緊了弦索自歌挽: \\\/這秋,這夜,這慘的變換
”我們不禁要大聲地問:難道他們已別無選擇
注釋:注一:林徽因在她的散文《究竟怎么一回事》里說:“我們僅聽到寫詩人自己說一陣奇異的風吹過,或是一片澄清的月色,一個驚訝,一次心靈的震蕩,便開始他寫詩的嘗試,迷于意境文字音樂的搏斗,但是究竟這靈異的風和月,心靈的震蕩和驚訝是什么
是不是仍為那可以追蹤到內(nèi)心直覺的活動;到潛意識后而那綜錯交流的情感意象;那意識上理智的感念思想;以及要求表現(xiàn)的本能沖動
靈異的風和月所指的當是外界的一種自然現(xiàn)象,同時卻也是指它們是內(nèi)心活動的一種引火線。
詩人說話沒有不打比喻的。
”注二:請參閱拙著《徐志摩〈再別康橋〉試釋》一文第二節(jié)“不是清泉,是天上虹”的解釋。
注三:依據(jù)徐志摩《猛虎集序》的說法,他的第一本詩集《志摩的詩》:“是我十一年(民國十一年,即1922年)回國后兩年內(nèi)寫的;在這集子里初期的洶涌性雖已消滅,但大部分還是情感的無關(guān)闌的泛濫,什么詩的藝術(shù)或技巧都談不到。
”第一版的《志摩的詩》保留著他早期在康橋第一階段的詩作,如《再會吧康橋》。
我很好奇他“都在指顧間散作繽紛的花雨”的早期詩作是如何地“不經(jīng)意的凌亂”而讓林徽因“懂得”和“愛”。
注四:cf. William Wordsworth, The Excursion, 1814, Book IV and Samuel T. Coleridge, Biographia Literaria, 1817,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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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這么多,要給分咯~ 林徽因以中國現(xiàn)代建筑學家的身份為世人所熟知,在這個光環(huán)掩映下,其作家身份卻被人常忽略,只是近些年才被人提及。
作為作家,她是新月派詩人之一,并且,她創(chuàng)作的僅有的六篇短篇小說卻成為研究京派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蕭乾曾說:“我甚至覺得她是京派的靈魂”。
林徽因小說的創(chuàng)作手法不拘一格,文體不拘常態(tài),故事不拘以往。
其中,林徽因創(chuàng)作的以“模影零篇”為總題的四篇小說,每篇都以故事主人公的名字作為題目,且每篇都圍繞一個人物來寫,構(gòu)筑了一個“模影世界”,這個“模影世界”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特色的風土人情。
而《鐘綠》作為《模影零篇》的開篇之作,也作為林徽因的第三篇小說,它的文學價值不一而數(shù),單就其結(jié)構(gòu)和體式來說,是迥異于林徽因的前兩篇小說《窘》和《九十九度中》的,是林徽因小說創(chuàng)作在結(jié)構(gòu)和體式上的新的嘗試和突破。
一、結(jié)構(gòu)貼著人物展開結(jié)構(gòu)貼著人物展開 《鐘綠》的小說結(jié)構(gòu)就是貼著人物展開的,整篇小說貼著鐘綠給人留下的各類印象去寫。
總歸起來,鐘綠留給人的印象有:古代年輕尼姑似的鐘綠,純樸天真村姑樣子的鐘綠,古典的鐘綠,美麗自由而又淘氣的鐘綠。
小說開始花了很大篇幅介紹了別人眼中的鐘綠,“我就常聽到鐘綠這名字,老學生中間,每一提到校里舊事,總要聯(lián)想到她。
無疑的,她是他們中間最受崇拜的人物”,而鐘綠給我的另外一個印象之所以深刻是由于說者是一個不愛說話,憂郁沉思的少年,少年由下大雨說起鐘綠,“鐘綠的背影那樣修長靈活,雖然她用了一塊折成三角形的綢巾蒙在頭上,一只手在項下抓緊了那綢巾的前面兩角,像個俄國村姑的打扮”,“我就喜歡鐘綠的一種純樸,城市中的味道在她身上總那樣的不沾著她本身的天真”,純樸天真村姑樣子的鐘綠躍然紙上。
林徽因在這篇小說運用的緊貼人物而展開的創(chuàng)作手法,使讀者產(chǎn)生了強烈的審美興趣,所以,小說自始自終產(chǎn)生了一個懸念:鐘綠的命運到底如何
從別人對鐘綠的印象到我對鐘綠的印象,小說繪聲繪色,不枝不蔓,娓娓道來的敘述可謂是京派小說的典范。
二、審美空白的運用“當文學家使讀者也能根據(jù)自己個人的經(jīng)驗,根據(jù)讀者自己的印象和知識的累積,來想象、補充、增加文學家所提供的畫面、形象、姿態(tài)、性格的時候,文學家的作品才能對讀者發(fā)生或多或少強烈的作用。
” 顯然,林徽因在創(chuàng)作《鐘綠》的時候,熟練運用了這一觀點,她在客觀的敘述小說情節(jié)的基礎(chǔ)上,有意留下了多處審美空白,而讓讀者去想象和填補。
例如,描繪了鐘綠扮成中世紀小尼姑擎起長燭立在桌子上面的畫面,卻沒有說明鐘綠為什么要這么做,但這樣的畫面才頗耐人尋味,其間有很多空白留給讀者去填補,前文已交代,鐘綠雖然是艱苦的半工半讀,多處流浪,但卻總是傲慢和瀟灑,她做事情是發(fā)自內(nèi)心,聽從心靈的呼喚,認真去做,而不是盲從,因此,作為監(jiān)制部的總管且又是同系最標致的女同學,她看到鐘綠的扮相后,半天肅然,竟說不出一句話,因為這就是她心里所構(gòu)思的,而鐘綠卻能夠完美的展現(xiàn)了出來,沒有敷衍塞責,而是“簡單靜穆,直像一張宗教畫”
而這些空白都必須要讀者細心地去填補才能獲得審美的愉悅。
審美空白的運用使整篇小說豐富而生動,情節(jié)跌宕起伏,而假如小說沒有留下這些審美空白,而是把一切都詳盡地描寫和表達出來,把有關(guān)于鐘綠的過往緣由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訴諸于文字中,這樣雖然可以使文章的情感宣泄暢快淋漓,但是讀者的思索空間卻漸趨狹窄,審美感悟所獲極少,這樣的文章對讀者來說就失去了它的價值,這也是文學的玄機所在。
林徽因深諳于此,所以運筆自如。
三、典雅的敘述語言 京派小說家十分講究語言文字的運用,林徽因的小說語言就相當有特色,她追求典雅的風范,具有清新婉約、真誠質(zhì)樸、含蘊豐富等特點。
有描寫鄉(xiāng)村生活的恬淡,“我愛他們那簡單的情緒和生活,好像日和夜,太陽和影子,農(nóng)作和食睡,夫和婦,兒子和母親,幸福和辛苦都那樣均勻地放在天平的兩頭”,清新的語言婉約地道出了鄉(xiāng)村生活的愜意,也烘托出了鐘綠熱愛自然,崇尚自由,對工業(yè)文明反抗的個性,“我的衣裙讓風吹得松散,紅葉在我頭上飛旋”,簡約的語言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一個美麗的汲水女孩的形象。
鐘綠在林徽因筆下跳躍而生輝,即便是不語的狀態(tài)也有種神韻,“一種名貴的氣息和光彩,超出尋常所謂美貌或是漂亮”,“每一面和她一面交接的那樣清晰,又那樣柔和,讓光和影在上面活動著”,這些描繪鐘綠的語言沒有絲毫做作之感,而是充滿了真誠。
另外,小說中我和鐘綠的對話也都是和人物的身份、性格、環(huán)境相吻合的,比如,我直爽地笑對鐘綠說:“鐘綠你長得實在太美了,你自己知道么
”“你知道你是個很古怪的小孩子么
”我雖然和鐘綠初次見面,但是并沒有陌生的感覺,真誠的語言,質(zhì)樸的描述,把一個深夜密談的場景展現(xiàn)給了讀者。
《鐘綠》是林徽因筆下的第一個模影,是作為“經(jīng)過編者的慎重考慮”才得以發(fā)表和經(jīng)過了“選輯者一番剔擇”被選中的作品,它既代表了京派作家的的審美標準,也顯示了文學作品的本身價值,七十余年后的今天,我們重讀它,依然為其作品中充滿的對人性的解放和生命的哲思而折服。
《再別康橋》的原文
毛厚是有一本小說叫做匠心的,已經(jīng)連載更新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