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恪先生在《柳如是別傳》里寄托了什么
陳寅恪先生在《柳如是別傳》里寄托了什么——3五四新文化運動推倒孔子圣像的主將們( 陳獨秀、胡適、魯迅、傅斯年、錢玄同等),為啟蒙愚民砸爛了幾千年精英政治的戲臺——文言文,可謂對中國文化傳統(tǒng)釜底抽薪,他們對國家病癥的診斷不可謂不準,開的藥方不可謂不猛,濟世救民的火熱之心不可謂不誠……然而難逃數(shù)典忘祖的罪責
晚年大都在為自己年輕時的魯莽追悔莫及,他們?nèi)f萬沒想到,他們潑掉洗澡水的時候也倒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絲毫沒有聽到孩子哀求的嚎叫……要命的是西方和東歐對立的黨派思想乘虛而入,正處在學派林立紛爭猶酣民國“百家爭鳴”巨變?yōu)辄h派對峙,國共兩黨漸成歐蘇勢力擴張的急先鋒。
它們在各自外國老板的唆使下,最終成為勢不兩立的兩大黨文化集團時,這些主將們大呼上當,卻悔之晚矣。
時至今日,黨派利益仍是橫隔在海峽之間的萬仞絕壁,始終是民族融合、國家統(tǒng)一的心腹之患,依然是“八國聯(lián)軍”蠶食和離間中華的致命砒霜。
主將之中有位“死不改悔”的人物,而且哀榮大矣,這個人就是魯迅,他臨死前聲稱“一個也不寬恕”。
其實到如今誰也說不準他老人家不想寬恕的是誰
倒是共產(chǎn)黨因勢利導,把他老先生的怨恨送給了國民黨,并把這位老娘不喜妗子不愛的文壇獨行俠,塑造成了“中國的羅賓漢”,想必魯迅地下有知定會重復那句話——我一個也不寬恕
陳寅恪也是魯迅一樣的硬骨頭,他的勵志格言是:不自由毋寧死耳
他的這種決絕性格源于他洞穿歷史的只眼和家國的興亡遺恨,他可能是極個別超越了時代政治風潮,堅守住了史家操守的人,可憐他難免被王朝興替所裹挾,如同被命運淪落風塵的柳如是——他和她(柳如是)寧為信仰和節(jié)義獻身的節(jié)操何其相似啊。
也許這就是陳寅恪晚年“失明臏足,燃脂暝寫”《柳如是別傳》的用心。
陳寅恪選定明末清初的柳如是作傳,是因為華夏神州三千年的夷夏之爭都已塵埃落定,所有夷狄均為華夏文化所化。
可是辛亥、五四新文化卻是三千年未有之巨劫,面對唯利是圖的西方資本主義堅船利炮,和要砸碎資本主義的馬列主義的斧頭鐮刀,六神無主的偌大中國自毀武功,何談對夷狄的消化功能!作為“通古今之變”的歷史學家,他自覺看不到但一定會來到的民族自省之日,正所謂“后世相知或有緣”,陳寅恪以拉奧孔的慈悲胸懷,寫下“痛哭古人,留贈來者”啟示錄,教誨有朝一日幡然醒悟的政治集團向歷代先賢謝罪——雖有國而亡天下的大逆之罪。
在《柳如是別傳》中,陳寅恪對身處亂世沒一死完節(jié)的錢謙益寄予了“了解和同情”,沒有以虛偽道學評價這位救民害己(免遭屠城,暫仕偽朝)的“當世李杜”,不僅有史學家的良知在里面,更是大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隱衷在其中。
其父陳三立是清朝精英,沒有像王國維殉難于大清和傳統(tǒng);陳寅恪也曾在國共分庭之日,寄寓界海邊緣歧路亡羊。
晚年的陳寅恪設身處地將心比心,良知未泯豈可將己所不欲施予先人呢
怎么可能不對才氣過人的錢牧齋懷有無限的“了解和同情”呢
陳寅恪的歷史情結(jié)仍是儒家的“夷夏之防”,只是古代馬上之夷夏非現(xiàn)代海上之夷夏,昔日刀兵之夷夏非如今文化之夷夏。
中國歷代外族入侵,無論夷狄匈奴、突厥番邦,都是蠻族擄掠,即使元朝和清朝入主中原,也都是承繼了漢族文化的大統(tǒng),所以史學有“雖亡國而天下存”的文化興亡論。
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文化來襲是東漢佛教傳入,那時大漢帝國和羅馬帝國雄踞東西方世界,大漢以大國氣度接納了釋迦,羅馬以神圣不可侵犯的威嚴把耶穌釘在了十字架上。
然后佛教漢化中國特色之宗教,耶穌死而復活一大宗教統(tǒng)領(lǐng)了西方世界。
所以一個國家或一個民族對待異端的態(tài)度和自身肌體的消化吸收能力至關(guān)重要。
鴉片戰(zhàn)爭和甲午海戰(zhàn)失敗后,陳寅恪的祖父陳寶箴和父親陳三立等改革先賢,就為堅持中國文化本位消化吸收外來強勢文化而身先士卒,在湖南掀起變法維新、民族自強浪潮,開創(chuàng)了足以為全國效法的榜樣,“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漸進改革的政治綱領(lǐng)朝野上下幾近共識。
然而,兩三千歲的老大帝國畢竟太老了,又碰上那個只懂得在深宮后院里算計兒子和家奴的慈禧老佛爺,她用厲鬼才有的長指甲捏著民族存亡的命脈——中華民族在劫難逃。
隨后禍不單行,庚子之變、英法聯(lián)軍火燒圓明園、王族內(nèi)閣、辛亥革命,最要命的是蘇聯(lián)的“十月革命”, 它讓四分五裂的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在思想上正式分裂為國共兩大黨。
最后的致命一擊是日本入侵,它一刀把統(tǒng)一的民國斬為三截,國民黨一分為二和反政府的蘇維埃政府,而且各政府都以外國主子馬首是瞻,儒家的“夷夏之防”徹底崩潰。
與之相比,中國歷史上的兒皇帝和身陷偽朝視為貳臣之罪如何評價
錢牧齋為免南京慘遭屠城而暫仕偽朝真有比天還大的不赦之罪嗎
作為史學家的陳寅恪正是扼住了史學學術(shù)命門,在“一花開來百花殺”的年代,用箕子佯狂、劉玲長醉的筆法紓解壓抑了他一生的塊壘,所以陳寅恪在《柳如是別傳》的《稿竟說偈》中才有:“刺刺不休,沾沾自喜。
忽莊忽諧,亦文亦史。
述事言情,憫生悲死。
”再另一篇《稿竟說偈》里也表達了佯狂醉酒的抑郁悲情,他寫道:“怒罵嘻笑,亦俚亦雅,非新非舊,童牛角馬。
刻意傷春,貯淚盈把。
”